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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二宝妈妈的读博感悟
（于梅欣 2018届上海交通大学博士毕业生）
2014年7月，我心怀激动与忐忑，第一次参加了由上海交通大学马丁适用语言学研究中心（简称“马丁中心”）举办的系统功能语言学（SFL）系列专题培训，该培训由国际著名语言学家、悉尼大学语言学系教授詹姆斯·马丁担纲，那是马丁中心成立后的第一期培训。同年9月，我惜别了往日的工作岗位，以博士生的身份，满怀憧憬地踏入上海交大的大门，正式拜师于马丁中心创始人王振华教授，从事系统功能语言学与法律语言学研究。从此，翻开了我人生的新篇章。
四年间，在导师的悉心指导下，通过自身的不断努力，我从一个学术小白变成了如今能够独立科研的博士。回望四年来时路，感慨万千，遂写下读博期间的点滴感悟。
心 路 历 程
我的读博生涯可分为四个时期：喜悦期——纠结期——兴奋期——疯狂期。
喜悦期。这个时期主要集中在博一和博二上学期。刚刚开启博士之路，仿佛找到了理想的归宿，一切都是新鲜的。于是，我满怀喜悦地享受着再一次读书的新生活。为此，我珍惜一切可以提升自我的机会：参加学术讲座、马丁中心双周三举行的seminar、同学之间或者同门之间的课堂内外的学术讨论、马丁中心举办的大型学术活动（SFL系列专题培训、适用语言学国际高端论坛等）、兄弟院校举办的国际范围内的功能语言学学术会议（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参加北师大举行的韩礼德－韩茹凯语言学国际基金成立大会，近距离接触了韩礼德大师。如今大师驾鹤西去，而我辈能做的，只有永不停歇，传承创新先生所创建的伟业）。与此同时，在导师的指导下，阅读了大量系统功能语言学相关文献，并尝试用所学理论来分析庭审语篇。
这一年以来，分秒必争。因为我那三岁的儿子天天想我，我不能辜负了用儿子所牺牲的和他亲爱的妈妈相处的时间而换来的学习机会。为此，我很好地掌握好时间节奏，除了周五晚上到周日中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大学图书馆度过的。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读文献，也有可能头天晚上在床上有了灵感，第二天早上起来记录下来，吃饭的路上也是在思考，吃完早餐围着思源湖散散步，听听英语，看看专著，到了八点钟图书馆开门，就在电脑前坐定了。晚上，除了和儿子视频聊聊天，一直会待到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才离开。我很享受这样的节奏，每天都有收获。当时看到很多读博人分享的心路历程，都会或多或少传递一种痛并快乐的感觉，那时候的我不能理解读博痛在哪里。我觉得，读博做研究是件很快乐、很享受的事情。我用非常阳光的心态迎接读博生活的每一天。读博第一年，我在学术研究方面取得了飞跃式进步：从开始不懂SFL，到认识了SFL的真谛；从开始的不会写文章，到能够独立完成并发表论文；从开始不好意思参与讨论，到能够在公众场合下大胆分享自己的观点。当2015年暑期第二次参加马丁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培训时，我已经能够主动大胆地在马丁教授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博二上学期，我很幸运地得到了英国卡迪夫大学法律与语言研究中心资助，作为该项目的四个访问学者之一，参与了由Dr. Rock和Dr. Heffer合办的法律语言高级研修培训项目。在英国近半年的学习生活中，在Dr. Rock 和Dr.Heffer的指导下，我选修了两门法律语言学课程，参加了与法律语言学相关的所有的研讨会、工作坊、讲座，阅读了大量的法律语言学文献，真正了解了法律语言学的来龙去脉、前沿动态。在此期间，正式投出了我的第一篇小论文，并在半年多后得了用稿通知。这半年的学习，让我深刻认识到我的导师所扛起的法律语言学大旗，对于一个学科而言，具有前瞻性的战略意义，它坚定了我做法律语言学的决心和信心。
纠结期。这一时期主要是博二下半学期回国之后面临的论文选题问题。从博一下半学期到博二上学期，我一直对法律语言的不确定性感兴趣，在国内外做了大量的文献研究和语料搜集，但是，研究越深，越觉得这个问题虽然也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而我只能做一些描写、解释性的研究，因为语言的不确定性是一种固有属性，这个问题不可能也不需要得到解决，我们能做的，是如何在应用中恰到好处地运用这种不确定性。于是，我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就是法律话语意义具有什么样的发生模式。这个选题也是经历了很多的波折，各种纠结，研究方法、语料处理、研究价值都很纠结，最大的纠结在于，这个研究到底在司法实践中有何贡献。
正在我痛苦地纠结选题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怀孕已经快三个月了。博士期间怀孕，这个消息，平添了我一些忧虑。原本因为自己年龄大了，为了家庭，在读博之前便给自己定了按期毕业的目标。博士按期毕业，大家都知道，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来了个孩子，少说也得多折腾个一年。但是那个时候，宝爸和大宝都表现得异常兴奋，婆婆也高兴地天天问我吃什么。宝爸说不用担心，你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不去读书了，我替你去读。说归说，我还要继续。有时候安慰自己，以我老大的经验，怀孕不耽误工作。但在整个孕期，因为没有很好地调整好心态，常常感觉对不住导师对我的信任，又担心到时候不能按时毕业，会影响到很多很多，所以处于一点焦虑状态。但是每次导师都会告诉我以身体为重，保重身体，这时候我会感觉稍许安慰。最后，还是在导师的不断鼓励下，在做了大量语料搜集整理工作和文献阅读整理工作之后，在博三上半年11月份，开好题了。开题之后，我就努力地调整心态，于两个月后，小宝宝顺利出生。小宝出生后，我原本焦虑的心，慢慢地释放了，后来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有成果。
兴奋期。博三下学期。小宝出生后刚刚满月，正好是马丁中心新学期的第一场seminar，由导师主讲。我不顾家人反对，自己开车一个小时，来聆听导师讲座。稍微迟到了几分钟，已经开始报告的导师，见了我的到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报告结束后，导师万般叮嘱，让我应该一切以身体为重。现在想来，心里还涌动着感动。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自己：满月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回归到正常了。
从此，我开始了白天读文献、统计分析语料、白天夜晚奶娃换尿布湿、同时不忘调整论文思路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我心中对整个论文的结构、细节等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和把握，当然，还会有些自己把握不准的地方。于是带着自己的写作大纲，约导师进行了开题之后的第一次讨论。导师对我予以肯定的同时，提出了一些合理的建议。带着导师的建议，我继续回来分析语料，做文献，又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在暑假马丁培训结束后，向老师做了第二次汇报与讨论。这次讨论结束后，我博士论文实体部分正式开始落笔了。
暑假两个月，家里有需要陪伴的大宝，还有需要照顾的小宝，但我不能分心，因此没有时间陪伴与照顾两个孩子，于是，我想到了请我刚好读完大一的侄女来帮忙，现在想来，这个决定如非常英明。侄女帮我每天接送大宝去托班，婆婆帮我照顾小宝，这样我便可以安心地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可怜了我小宝，到晚上才能和妈妈亲密一下。那时候，每天基本上早上六点半之前就已经在电脑面前坐定开始敲字了，晚上六点半到家，陪陪孩子吃好饭，玩玩，讲讲故事，睡好觉，基本上九点多了。等孩子们睡着了，我又开始码字了，晚上基本11点睡觉，不会过12点，因为过了12点，会影响到第二天的状态。
因为认准了研究的内容，每天都有兴奋点。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两个月。暑假结束，侄女回家，大娃回归幼儿园，小宝一天天长大。在开学之前，又通过邮件，向老师汇报了两个月的成果，约了老师深入讨论论文第四章的时间。后来，借助中心的Seminar作了一次汇报，根据中心成员提出的建议，又按部就班地写了一个月。一个月下来，早上送大宝上学，晚上带小宝，只有白天不到八个小时地时间，感觉效率很低。于是，我做了一个比较艰难的决定：还是早出，因为早上八点前的两个小时，是我效率最高的时间。自此，我的写作进入了一个接近疯狂的时期。
疯狂期。就是第五章到论文完成的最后四个月。这几个月的每一天，都是为论文让路的。除了参加马丁中心的学术活动、偶尔参加一下幼儿园的家长会，其他时间都交给论文了。小宝的母乳，在坚持了10个月后，也在此忍痛给断掉了。此时的作息安排和暑假差不多。早上五点半出门，晚上七点左右到家。到家后陪娃，九点多娃睡觉后，我再继续两个小时。说疯狂，主要因为到了最后一个月，连娃也不陪了，吃饭哄睡全部交给爸爸；走路坐地铁等公交，要么安静地思考，要么讨论，任凭什么与论文无关地东西都打断不了我的思考。论文写到最后的最好状态，就是自己觉得自己疯到极致了，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这种境界就是不吃饭不觉得饿；一晚上只睡两个小时的觉不觉得困，醒来立马又有新的灵感；在行驶的车上用电脑敲字不觉得晕车；在地铁上要去抢个座位码字旁若无人，肯德基等快餐时码字也不觉得吵闹；在家里感觉不到孩子也在家里，只有孩子哭的时候才想起来你还是个妈妈。当然，这种疯到极致的状态，不能长久，不然身体要垮掉的。此时的我，切身领悟到导师在我读博之初提到的“心无旁骛”和“读、写、思、悟”或许就是这种状态了。在这个时期内，12月之前，我的第二篇小论文，在导师反复修改指导下见刊了；与此同时，我又收到了用人单位的录用通知，这意味着，我只要安心写好论文，如期毕业便指日可待了。就这样疯狂了几个月后，我的论文，在导师的不断鼓励、不断支持下，交稿了。2018年1月19日，我小宝出生整一年的时间，论文正式打印出来。
人 生 感 悟
无论是喜悦、纠结、兴奋还是疯狂，我的四年博士生活，不仅仅收获了一枚娃，发表了几篇论文，完成了毕业论文，整个历程带给我的人生所感所悟，来得更为难能可贵。
一、把握节奏
惜时如今，分秒必争，学会利用碎片化时间。形成适合自己的生活节奏，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按期完成计划，做高效的勤奋者。养成了良好的生活节奏，劳逸结合，不会过度劳累。
二、懂得沟通。
沟通是人生必须掌握的一门学问，通则达。读博士不能闭门造车，否则将走入死胡同无法出来。
读博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和导师沟通。导师是我们读博士期间最大的支撑力量，他可以为你的成功锦上添花，也能够为你的失败雪中送炭。遇到心理问题，找导师聊聊，就敞亮了；遇到学术问题，找导师聊聊，就明白方向了。我们或多或少都会有种忐忑，或者因为没有按时完成研究计划，或者研究没有取得进展，或者稍微偷懒有一段时间出去散了散心，不敢和老师沟通，遇到问题时，自己闷在心里。时间越久，问题越多，越不好意思或者不敢沟通。让导师了解我们的思想动态和学习动态，建立与导师之间的绝对信任关系，是成就博士生活的最大智慧。
要学会和同门沟通。同门的研究领域和水平与自己的相差不多，只是入门有早晚。要用真诚之心，与同门互帮互助。作为师弟师妹，要多多请教师兄师姐，他们的实践经验，会让我们少走弯路；作为师兄师姐，不能吝啬我们掌握的信息与知识或者方法，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进而建立互相的信任感。在博一的时候，我有不懂的、又怕问题太幼稚不好意思问老师，就去请教大师兄，得到了大师兄的多方面细致的指导；等有师弟师妹们进来后，我们常常互相交流，互相帮忙，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最后几个月的写作期，最难熬的日子，也是和同门师姐互相鼓励、互相交流而完成的。所有这些的受益，都是源于自己要拥有乐于分享的品质。善于分享，懂得付出，付出是最大的受益。放大格局，细水长流，方能水到渠成。
三、懂得整合资源。
整合资源，是现代社会生存的核心能力。包括信息资源、人脉资源等。在读博期间，整合文献资源，掌握各种学术资源，它关系到我们研究能够达到的层次；学会整合人脉资源。法律语言学是一种跨学科研究，要求我们在掌握语言学的前提下，分析法律语言现象。跨学科并不是拍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除了学习文献之外，还要有法律实务方面的反馈。这几年，我们在导师的带领和指引下，积极地与法律实务届的法官、检察官、律师、警官等专业人士沟通，得到实务届许多专业人士的认可，在整合语言学与法学资源方面初见成效。虽然法律语言学的路还很远，但我们已经在路上。
四、懂得取舍。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懂得取舍也是生活的智慧。人生难免会遇到阶段性的取舍，此时要舍小博大，放眼未来，这个过程。作为妈妈，有时候会感觉对不住大儿子，从他两岁开始，人家宝宝跟着妈妈游遍大江南北，他只能跟着我去看看大学的泮池，偶尔去交通大学吃吃食堂，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对于小宝，同样亏欠了很多。但是我相信，用短期的付出去博取将来的幸福是很值得的。董卿说过，“你想让你的孩子成为什么样子，你就先做到什么样子”。大儿子在这个过程中，以妈妈为骄傲，从小就知道了“一天进步一点点，一年进步一大截”的道理。相信他们每天看到一个不断进取的妈妈，时间久了，自然会养成一种阳光、积极的生活心态。
五、懂得感恩。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生活要永远懂得感恩。这么多年，我之所以能够最终顺利完成学业并取得今天的成功，离不开导师的辛勤付出与无私关爱。他在我无知的时候，用行动带领我前行；在我迷茫无助的时候，用智慧和思想帮我指明方向；看到我取得点滴进步的时候，用真心和笑容鼓励我继续努力。
同时，在学术成长的路上，导师一手建立的“马丁中心”是我在上海交大的归宿，是学术成长的港湾。导师及其团队付出了很多精力和心思，建立了马丁中心的学术平台，为我们能够近距离聆听马丁以及相关领域的专家，并与之面对面沟通，提供了良好契机。同时，也让我结识了许多来自国内外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很幸运，从2014年到现在，我已经参加了四年由马丁担纲的SFL专题培训。
当然了，整个博士期间，还有许许多多给过我帮助和关怀的长辈、领导、同事、同学以及我最坚强的后盾家人。我用我的行动向他们表明，我不会辜负这一切的关爱。
六、懂得真实生活。
一切努力，皆是为了更有意义的生活。读博士是一个提高专业修养，提升自己的机会，我们不应该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有了幸福的家庭，一切皆会顺利，家和万事兴。博士读书时间紧张，惜时如金，不能常常陪伴家人，此时我们能做的是时刻拥有家庭责任感，懂得换位思考，凡事做好及时沟通，得到家人的绝对支持，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心读书。
读博路上，有苦有累，有迷茫有寂寞有挫败，但体会更多的是喜悦是幸福，是感动是收获。我们好像都在努力穿越那条看似黑暗又闪烁着点点亮光的长长隧道。隧道一过，难免有些刺眼的喜悦。但是，定下心来，告诉自己，此时凤凰虽已涅槃，只是标志着前一个阶段的结束和另一个新阶段的开始，接下来要走的路，更远更长。希望我们一路欢歌，继续自强不息的同时，饮水思源，用感恩之心回报爱我们的每个人。
最后，请允许我说：马丁中心，值得拥有！
